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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彟等子孙官诏 初唐 · 高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十三
西汉元勋。缛礼崇于末嗣。
东京列将。茂赏覃于后昆。
继绝兴亡。同归一贯。
皇家受命苍旻。肇膺元箓。
恢张宇宙。荡一寰区。
御乾立极之图。谅资天启。
拨乱经邦之略。实赖人谋。
缔想初基。有足言者。
或委质唐郊。首参一旅。
勤著荆棘。劳宣草创。
或策名代邸。先骋六飞。
诚备艰虞。志踰金石。
咸以攀鳞上汉。捧日登山。
气叶风云。情均鱼水。
太原元从西府旧僚。今亲详览。
具为等级。赠司徒并州都督忠孝公士彟司空淮安郡神通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都督夔国公刘宏基赠并州都督渝国公刘政会开府仪同三司并州都督莒国公唐俭左卫大将军特进谯国公窦琮荆州都督邳国公长孙顺德赠护国大将军凉州都督窦国公史大幽州都督濮国公庞卿恽左武卫大将军潭州都督巢国公钱九陇华州刺史霍国公柴绍潭州都督罗国公张平高相州刺史工部尚书河东郡裴寂洪州都督乐安郡公李思行洪州都督庐陵郡公秦行师赠代州都督真定郡公许绪赠凉州都督江夏郡公李高迁齐州刺史刘义节太尉申国公士廉司空蒋国公通太尉并州都督梁国公元龄赠司空蔡国公如晦司徒并州都督鄂国公敬德辅国大将军扬州都督褒国公段志元赠骠骑大将军益州都督宿国公程知节徐州刺史胡国公秦叔宝左卫大将军凉州都督郢国公宇文士及左骁卫大将军荆州都督郯国公张公谨荆州都督怀宁县公杜公荆州都督东莱郡公公孙武达荆州都督遂安郡李安远代州都督同安郡郑仁泰赠荆州都督汉东郡孟尝幽州都督历阳县独孤彦云始州刺史襄武郡公刘师立等。
并立为第一等功臣。其家见在朝无五品巳上官者。
子孙及曾孙擢一人授五品官。若先有四品五品官者。
加授子孙第一人两阶。若三品巳上。
加爵三等。其第二等功臣见在朝无五品巳上官者。
子孙及曾孙擢一人授从六品巳上官。若先有五品巳上官加一阶。
六品官者加两阶。三品巳上官者加爵一等。
述书赋下 唐 · 窦暨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四十七
我巨唐之膺休。一六合而阐幽。
武功定。文德修。
高祖运龙爪。陈睿谋。
自我雄其神貌。冠梁代之徽猷神尧皇帝陇西李氏讳渊官至殿内少监右骁卫将军大丞相封唐王及受禅即位革隋为唐又右军书柱作爪形时观者号为龙爪书高祖王褒得妙故有梁朝风格焉)
太宗则备集王书。圣鉴旁启。
虽蹑闾井。未登阶陛。
质讵胜文。貌能全体。
风骨。总法礼(文武皇帝讳世民神尧子当贞观年中鸠集二王真迹徵求天下并充御府
武后君临。藻翰时钦。
顺天矜而永保先业。从人欲而不顾兼金则天皇后沛国武氏士彟女临朝称尊号曰大周金轮皇帝时凤阁侍郎石泉王公方庆晋朝丞相导十世孙有累代祖父书迹保传于家凡二十八人缉成一十一卷后墨制问方庆方庆因而献焉后不欲夺志遂尽摹写留内其本加宝饰锦缋归还王氏人到于今称之右史崔融撰王氏宝章集序具纪其事)
睿宗垂文。规模尚古。
飞五云而在天。运三光以窥户睿宗皇帝天后第四子性淳和好书史尚古质书法正体不乐浮华)
开元应乾。神武聪明。
风骨巨丽。碑版峥嵘。
思如泉而吐凤。笔为海而吞鲸。
诸子多艺。天宝之际。
迹且师于翰林。嗟源浅而波细开元天宝皇帝仁孝慈和兼负英断好图书少工八分书及章草殊异英特自诸王殿下已下多效吴嗣李涂虽有工夫不能高远开元中八分书北京义堂西岳华东岳封禅碑虽有当时院中学士共相摹勒然其风格大体皆出自圣心)
汉王童年。自得书意。
夙承羲献。守法不二汉王元昌文皇帝弟)
惠文靡倦。博好敦劝。
恨夫有始无终。灰烬成空。
苟惧存而投阁。徒荣殁而升宫。
尚可谓梁园笔壮。乐府文雄。
累圣重光之盛业。六书一艺之精工。
非所以抑至人之徇已。服勇士以雕虫。
责繁声于韶濩。徵艳色于苍穹者也岐王元范追册惠文太子开元皇帝弟时天府图书为张昌宗窃换张氏诛后归薛稷没为王所得初不闻奏后虑焉乃尽焚之言乐府文雄者王多能好事有文词特为歌者所唱)
爰有怀琳。厥迹疏壮。
假他人之姓字。作自己之形状。
高风甚少。俗态尤多。
吠声之辈。或浸馀波李怀琳洛阳人国初时好为伪迹其大急就称王书及七贤书假云薛道衡作叙及竹林叙事并卫夫人咄咄逼人嵇康绝交书怀琳之伪迹也有姓谢名道士者能为茧纸尝书大急就两本各十纸言词鄙下跋尾分明徐唐沈范踪迹烜赫劳茹装背持以质钱贞观中敕频搜寻彼之钱主封以诣阙太宗殊喜赐缣二百疋怀琳乃上别本因得待诏文林馆故在内之本有贞观印焉顷年在右相林甫家后本在张怀瓘处寻博易与李起居)
若乃出自三公。一家面首
欧阳在焉。不顾偏丑。
䫜翘缩爽。了袅黝糺。
如地隔华戎。屋殊户牖。
学有大小夏侯。书有大小欧阳
父掌邦礼。子居庙堂。
随运变化。为龙为光欧阳询长沙人纥之子幼孤陈中书令江总收养书出于北齐三公郎中刘珉官至率更令太常少卿子通亦能继美拜纳言封渤海公
永兴超出。下笔如神
不落疏慢。无惭世珍
然则壮文矶而老成。与贞白而德邻。
如层台缓步。高谢风尘。
纂焕嗣圣。体多拘检。
如彼珷玞。乱其琬玉虞世南会稽人荔之子迹居四公之上官秘书监礼部尚书永兴公子纂孙焕皆能继世授武官在仗宿卫初隋有猛将来护儿子恒济皆负才学入唐继登三事故陆元方所云来护儿儿把笔虞世南儿带刀言物极则反一至于此也)
河南专精。克俭克勤。
伏膺告誓。锐思猗文。
恐无成于画虎。将有类于效颦。
虽价重衣冠。名高内外。
浇漓后学。而得无罪乎褚遂良河南人兼爱子尚书左仆射河南公兼爱名亮东都人
柬之效虞。疏薄不逮。
少保师褚。菁华却倍。
超硕鼠之效能。愧隋珠之掩颣陆柬之吴郡人仁公子虞氏之出官为著作郎薛稷河东太子少保
房文昭则雅而和。隐乃讹。
精神乏气。胸臆馀波。
若蘋萍异品。共泛中河房乔字元龄清河彦谦子官至司空太尉文昭公
殷公王公。兼正兼署。
大乃有则。小非无据。
骐驎将腾。鸾凤欲翥。
题二榜而迹在。叹百川而身去殷仲容陈郡人不害之孙令名之子奕世工书尤善书额官至礼部郎中汴州安业寺额京师裒义开业资圣寺东京太仆寺灵州马观额皆精妙旷古王知敬太原人门传孝义工正行善署书与殷殊涂而同归兼草书弟知慎工图画兄官至秘书少监当时双绝与仲容齐肩天后诏一人署一寺额仲容题资圣知敬题清禅俱为独绝洛川长史德政二贾碑在修行寺东南角即知敬之迹极峻利丰秀清禅资圣寺至今路人识者驻马往普济度寺即父令名手踪皆为后代程式
王秘监则首未全贞。尊道重德。
或终纸而结字。或重模而足(遵句反)墨。
濩落风规。雄壮气力。
播清誉而祖述。屡见赏于有识。
如曲圃鸿飞。芳园桂植王绍宗琅琊人修礼子官至秘书少监
虔礼凡草。闾阎之风。
千纸一类。一字万同
如见疑于冰冷。甘没齿于夏虫孙过庭虔礼富阳右卫曹参军
张长史则酒酣不羁。逸轨神澄。
回眸而壁无全粉。挥笔而气有馀兴。
若遗能于学知。遂独其颠称张旭吴郡人左率府长史俗号张颠
虽宜官售酒。子敬挥帚。
遐想迩观。莫能假手。
拘素屏及黄卷。则多胜而寡负。
庄周之寓言。于从政乎何有(后汉师宜官工书嗜酒每遇酒肆辄书于壁远近咸观酒因大售计价偿足而灭之王子敬以帚泥书壁观者如市已上皆言旭之可比)
湖山降礼。狂客风流。
落笔精绝。芳词寡俦。
如春林之绚彩。实一望而写忧。
雍容省闼。高逸豁达。
解朝服而归乡。敛霓裳而辞阙贺知章维摩会稽永兴太子洗马德仁之孙少以文词知名工草隶书进士及第历官太常少卿礼部侍郎集贤学士太子右庶子皇太子侍读检校工部侍郎秘书监太子宾客王侍读知章性放善谑晚年尤纵无复规检年八十六自号四明狂客每兴酣命笔好书大字或三百言或五百言诗笔唯命问有几纸报十纸纸尽语亦尽二十纸三十纸纸尽语亦尽忽有好处与造化相争非人工所到也天宝二年以老年上表请入道归乡里特诏许之入阁诸王以下拜辞上亲制诗序令所司供帐百寮饯送赐诗叙别知章表谢手诏答曰卿儒才旧业德著老成方欲乞言以光东序而乃高蹈世表归心妙门虽雅意难违良深耿叹眷言离祖是用赠诗宜保松乔慎行李也儿子等常所执经故令亲别尊师之义何以谢焉仍拜其子典设郎子曾为朝散大夫郡司马以伸侍养知章以羸老乘舆而往到会稽无几老终元年冬十二月诏曰故越州千秋观道士贺知章神清志逸学富才雄挺会稽之美箭蕴昆冈之良玉故飞名仙省待诏龙楼愿追二老之奇踪克遂四明之狂客允协初志脱落朝衣驾青牛而不还狎白鸥而长往舟壑靡息人琴两亡惟旧之怀有深追悼宜加缛礼式展哀荣可赠兵部尚书者也)
广平之子。令范之首。
娅姹钟门。逶迤王后
武都先觉。翰墨泉薮。
子敬元常。得门窥牖。
侍中穆。异代同友。
于孔门而升堂。惜颜子之不寿徐峤之东海广平太守子浩中书舍人国子祭酒李造陇西武都公言侍中穆即子云僧虔
韩常侍则八分中兴。伯喈如在。
光和之美。古今远代。
昭刻石而成名。类神都之冠盖韩择木昌黎工部尚书右散骑常侍
赫赫许昌。翰苑文房。
徵前贤而少对。当圣代而难方田琦雁门人德平之孙工八分小篆署书图画写洪崖子张氲云楼并雪木行于世官历豫蕲许等州刺史兼装背有孙栖梧尤妙其事德平武德功臣兵部尚书
卫包蔡邻。功夫亦到。
出于人意。乃近天造卫包京兆人工八分小篆通字学兼象纬之术官至尚书郎蔡有邻济阳人善八分本拙弱至天宝之閒遂至精妙相卫中多其迹)
荥阳昆弟。内外光华。
挥毫美丽。自是一家。
幼弟曰逾。丹青大誇。
信斲玉而剖石。即拣金而披沙(郑迁及弟迈遇并工八分崔氏出中书令湜之甥迁官至浚仪季弟逾善山水天宝中知名梁宋)
温良之德。书画兼美。
诚依仁以游艺。同上善之若水(皇室李权工八分弟枢工小篆侄平钧亦善小篆兼妙山水并冠绝一时淮安王神通曾孙官历金州刺史侍御史平钧富词学江陵掾)
诗兴入神。画笔雄精。
李将军世称高绝。渊微已过。
薛少保时许美润。合格不珍右丞王维摩诘琅琊人诗通大雅之作。山水之妙胜李思训太原少尹缙文笔泉薮善草隶书功超薛稷二公名望首冠一时时议论诗则曰王维崔颢论笔则曰王缙李邕祖咏张说不得预焉幼弟紞有两兄之风闺门之内友爱之极)
史侍御惟则必优世业。阶乎籀篆。
古今折衷。大小应变。
如因高而瞩远。俯川陆而必见史惟则广陵殿中侍御史谏议大夫白之子白善飞白)
吾家世业。赵郡李君。
峄山并骛。宣父同偫。
洞于字学。古今通文。
家传孝义。意感风云李阳冰赵郡人父雍门湖城家世住云阳承曰门作尉冰兄弟五人皆负词学工于小篆初师李斯峄山碑后见仲尼吴季札墓志便变化开阖如虎如龙劲利豪爽风行雨集文字之本悉在心胸识者谓之苍颉后身澥子腾冰子垍并词场高第幼子曰广勤学孝义以通家之故皆同子弟也)
延安君则快速不滞。若悬流得势。
三原君则婉媚巧密。似垂杨应律(吾舅讳绘彭城人也延安都督姨兄明若山西平原京兆三原县尉大理评事
宋儋李璆。擅美中州
李师王而意浅。宋祖钟而体流宋儋藏诸广平人高尚不仕户部侍郎宇文融荐授秘书省校书郎作钟体而侧戾放纵迹不副名开元末举场中后辈多师之李璆陇西御史大夫杰之兄子性速达轻财重义笔迹紧媚亦有声于代为狄宇清李渐
员外萧公。名成于薛。
安西变体。光润愉悦萧公名诚陵人梁之后起家奉礼郎开元初时尚褚薛公为之最拜右司员外郎善造斑石文纸用西山野麻及虢州土谷五色光滑殊胜子彭
张氏四龙。名扬海内。
中有季弟。功夫少对。
右军风规。下笔斯在张从申长史文场擢第弟从师监察御史从仪灼然有才从申志业精绝工正行书握管用笔其于结密近古所少恨历览不多闻见遂寡右军之外一步不窥意多拓书阙其真迹妙也)
吕公欧钟相杂。自是一调。
虽则筋骨乾枯。终是精神崄峭。
其于小楷。尤更巧妙吕向东平开元初上美人赋忤上时张说作相谏曰夫鬻拳胁君爱君也陛下纵不能用容可杀之乎使陛下后代有愎谏之名而得敢谏之直与小子为便耳不如释之于是承恩特拜补阙赐䌽百段衣服银章朱绂翰林待诏频上赋颂皆主讽谏兼皇太子文章及书官至给事中中书舍人刑部侍郎词学业当代莫比有子曰广聪利俊秀有吏才拜监察御史
吾兄则书包杂体。首冠众贤。
手关目瞥。瞬息弥年。
比夫得道家之深旨。习阆风而欲仙(家兄蒙字子全司议郎安南都护
马家刘氏。临效逼斥
安西兰亭。貌夺真迹。
宓妃遗形于巧素。再见如在之古昔翰林书人刘秦妹归马氏)
押署则缝僧权似长松挂剑。尾满骞如盘石卧虎(徐僧权中山人满骞富阳人
繁多乃怀充怀珍。稀少乃延祖允祖(唐怀充晋昌人姚怀珍武康人陈延祖长城人范允祖顺阳人
炽文时有。何妥近睹。
虽正姓名。美其傲古。
恨连书于至宝。无尺牍之行伍(沈炽文武康何妥外国人翊子梁中书侍郎名作当时书證)
印验则玉斲胡书太平公主武氏家玉印有四胡书今多墨涂存者盖寡梵云三藐母驮四字也)。金镌篆字。
少能全一。多不越四。
国署年名。家标望地。
独行龟益(即魏王恭家印)。并设窦暨范阳功曹窦暨书印)
贞观开元。文止于二太宗元宗所用印)
陶安东海。徐李所秘徐祭酒峤之李起居造印)
万言方寸。翰囿所类延王友窦永书印)
张氏永保张怀瓘印)。任氏言事。
古小雌文。东朝周顗东晋仆射周顗印)
审定窦蒙议郎窦蒙书印)亭侯袭贵。
猗欤刘郑。门承貂珥。
义仰彭城金部郎中刘绎书印)。邺周印异相国邺侯李泌宣州长史周昉印)
或有惭于稽古。谅无乏于雅致。
虞和表闻于明皇帝。齐穆书答于竟陵王
表称委尽。书乃备详宋中书侍郎虞和明皇帝表论古今妙迹正行草楷纸色褾轴真伪卷数无不毕备表本行于世真迹故起居舍人李造得之齐司空穆公琅琊王僧虔景陵王子良书序古善书人评议无不至当本行于世其真迹今御史大夫黎翰得之)
藻鉴则梁高祖巧而未博武帝时撰书评)邵陵王博而未至萧纶亦撰书评)
庾中庶失品格。拘以文华梁庾肩吾撰书品论)
傅五兵比亡年。广于职位梁傅昭撰书法目录)
名录编于司马王府司马姚最撰名书录)。善状集于散骑左散骑常侍姚思廉集善书人名状)
李亚相著藻饰之繁右御史大夫李嗣真撰书品)张兵曹粗习玩之利(率府兵曹鄂州长史张怀瓘撰十体书断上中下)
考数公之著称。多约传而立记。
余不敏于登高。岂虚言而求备。
敢直笔于亲睹。非偏誉于所嗜也。
小司空韦公曰述。职该艺府。
才同史笔。茂族挺生。
圣朝閒出。若乃阐异闻之旨。
接片善之勤。则必忘疲吐握。
不閒风尘。所谈而改观成市。
所宝而增价为珍。小擅声于自我。
大推美于其人。彼凡百而驰名。
既往遇此公。而其德唯新。
可谓千载一时。孤标绝伦矣韦述京兆尚书工部侍郎
及乎验德力之工拙。知古今之优劣。
余稽古而玩能。因假能而有说。
匪徒姓名记录。面首超越。
相质披文。虚空岁月者矣。
是用相如慕蔺。抚新迹而忘怀。
岂甘赐也望回。抱遐心而结舌。
终冀乘时出处。备展名节。
其或萃傅岩钟绍京南康中书令光禄大夫聚宝捐金川流海纳)而会颍川家伯讳瓒邠王司马耽玩达旨固求不匮)。归右史(李造拂镜旁通倾心善价)而入补阙(席巽安定右补阙心专务得家业或遗)
祭酒徐浩法则道存徵求非利)翰林之寻绎张怀瓘兄弟怀瑰盛王府司马翰林待诏俱好无厌亦能臆断)乌台(潘履慎荥阳监察御史克遵能事采玩芳猷)粉署之敦阅蔡希寂济阳金部郎中习学润身假借盈惬)
给事之道宏(族兄绍给事中志宏雅道不倦虚求)。仰议郎之区别(家兄锐思穷源增辉改观)
韩生委输韩滉颍川给事中委质虑远推诚道博)。滕子拥决(滕升歙州婺源县取舍若流通利泉薮)
张氏旁求怀瓘海陵人皇鄂州司马利无推斥道在专精)。陆家胥悦陆曜吴郡人卷缉馀芳事穷前志)
释朏超彼岸东京福先寺僧良朏新罗人俗姓林氏遇捐衣钵逸冠侪流)。梅仙行无辙(高志宜渤海同官气合古风利加能事)
温播金声(温晁太原国子簿悉心景慕徒众博求)。崔含冰洁(崔曼倩清河鄠县浩汗经营见如不及)
若惊陈赵陈闳颍川陈王府长史赵微明天水人或志敦习学自悦古能皆玩之无斁也)。贾勇徐薛(徐守行东海监察御史薛邕河东郎中或推古招致或究能跧拔并求之不已)
关郭双奋飞(关伪陇西人郭晖太原人或规规耽好或楚楚传写)。潘袁两倾竭(潘淑会稽人袁明陈郡人或披寻洽道或耽籍乐贫)
簪缨布素。申道閒设。
既辐辏而川流。并观光于后哲。
速珠玉之无胫。可得略而言曰。
长安则穆聿(聿咸阳庞店人少以贩书为业后至德中因告讦徵搜古迹并强佔石泉公则天皇后所还书功白身受金吾长史改名祥蹈险邀荣乘危射利)王昌辽东人词荒智役)导其源。叶丰括州人貌恭性僻)田颍长安人志凡识滞)委其躯。
拾遗市骏。怀宝飞凫。
洛阳则杜福河南人论熟行巧)刘翌洛阳人节苦心廉)穷弥固。齐光河南人道寡业微)赵晏河内人智专别识)乐忘劬(此四人者洛阳贩书者)
皆誇目动利。实繁有徒。
诗不云乎匪斧。语有之曰反隅。
若或徵数子之运用。甘千里之殊涂。
则我鸡犬而无来无往。子衣裳而不曳不裾。
成一家之憬彼。睽四海之友于言通货利)
事符道因。心与日亲。
几变灰律。涉历冬春。
互为宾主。往返周秦。
左翊吾兄。业穷幽远(名锡同州别驾
龙兴张揖道契贞淳(与潘淑献书拜官今任龙兴县
雅兴闭关以随扣。古风开卷以袭人。
不然者。何穷独而恣怡悦。
何市朝而贪隐沦(言尚往来)。众矣森然。
往哲来贤。一朝而星罗入眼。
百代而云披及肩。身已没兮若休。
迹遗芳而可传。彼金印玉玺。
丰碑货泉。虫篆制而八分閒矣。
正隶兴而稿草行焉。不可量乎所睹。
又何极乎备宣。若乃流誉前代。
效绩当年。录军机而羽括鹰隼。
述国命而发挥貂蝉。通亲友以感节。
启咨谋以闻天。接武波委。
嗣芳鳞连。则余不让于赋颂。
敢分媸而别妍。恃乎幼好而晚知之至熟也。
曲察而直言之无愧者。将拭目而众别轻。
言入掌而百忧写。尔其苔缣縠。
衡理蜀幅。花麻黄绚。
缁赭绀绿。沦压而迩蠹亡文(蓄非其人虽迩朝亦朽蠹)
保持而远完缄卷(处之得地虽远古亦完全)。上智所以悬解(直晓)
中庸所以交战(疑之)。取迷伊他。
贻笑鄙贱。则有乌丝褾首。
紫玺露面。好丹时更。
悲素色变。状元豹之雾隐。
规雕虎之风扇。虽置水弥旬。
移装屡遍。益深沈于直质。
乃容易于览见。嗟乎。
舍不疑于古疏(高)。取凭假于俗眩(昡惑)
诱浅情于末兴。肆凡赏而留盼。
何其妄哉。宁知立法而亏真。
作德而还淳。忘情是悦。
代有其人(言定是非)。必也易背以时(时在正夏
受彩无欺。敏洽和之妙道。
得润软之成规(用面调适候阴以成)。疏密苦乐。
殊形异宜(厚薄完蠹)。上约下丰。
始增末裨(接上下前后例)。沽将实名。
位充合离(改折署榜馀地)。或附卷均端。
足使其夷(薄而蠹者)。或鸣砧妥帖。
然后呈姿(厚而完者)。探寻源流。
志逸肥遁。缉合剪截。
躬劳不闷。明齐短长。
闇结分寸。诚忽忽于或躁。
袪悢悢之遗恨。至如虹萦丝带。
鸾舞锦褾。青閒绫文。
出之衣表。檀心鼊首。
金映银络。舒囊貌妍。
抚卷香作。多此饰类。
又难详备(并言检讨装背也)。若乃见稀意欲。
虽可弃而昆山片玉。玩久厌充。
虽可宝而纨扇秋风。竞舍兹而易彼。
誇视审而听聪。或芟秽于匿迹。
或丧真于矜工。夥哉耳设。
鲜矣目穷。因既原乎识量。
遂悬别其淹通。已分流而兹在。
徒并骛而争雄(言申博易)。假使作伪心劳。
乱真首出。眯目童幼。
摧残纸笔。终令君子弃瑕以拔材。
壮士断腕以全质。期补劳于得丧。
励采葑于始卒。子猷在焉。
曷可无其一日(言务宏道。夫喻大始于事卑。
方崇极于类聚。况物著公器。
赏推善主。异清白而非弓裘。
岂孙谋而绍宗祖。抑如
舜命禹。道必贵乎声同。
天无亲而德辅。归可保于授受。
靡自私而禦侮。故知乖其趋者。
则密戚而心捐。合其轨者。
则举储而掌传。亮玉白之利末。
望吾徒之义先(先言传付后总乐成以终也)。至其罢琴闲堂。
散帙虚牖。阅新连之卷轴。
倾旧满之樽酒。畅怀古而遗形。
逢时以濡首。炎凉所寄。
偃仰无咎。烟积孤松。
春过五柳。想薜萝而在眼。
狎鸾凤而盈手。善邻得朋。
知我益友。暗遗名利。
卧度卯酉。遂志愿兮苟若斯。
生可凭兮死不朽。虽金翠溢目。
陶匏聒耳。徒润色于多欢。
实无阶于竞美。贤贤易色。
勿药有喜。茅居食贫。
陋巷饮水。誓将敦素业而毕矣。
振清风而何已。辞曰。
资乐道兮善莫大。佐元览兮寄所赖。
满室兮遗美芳。朋友忘言兮古人会。
想贤玩迹俨如在。史册悠悠几千载。
五十六种书序 唐 · 韦续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六十三
自三皇以前。
结绳为政。
太昊氏。
文字生焉。
所谓依类象形谓之文。
形声相益谓之字。
著于竹帛谓之书。
书者以代结绳之政也。
故事有六文。
一曰象形。
日月是也。
二曰指事。
上下是也。
三曰形声。
江河是也。
四曰会意。
武信是也。
五曰转注。
考老是也。
六曰假借。
令长是也。
又曰字有五易
仓颉变古文。
史籀制大篆。
李斯制小篆。
程邈制隶书。
汉代作章草是也。
其八体者。
更加刻符摹印。
虫书署书。
殳书传信。
并大小篆。
为八体也。
后汉东阳公徐安于搜诸史籍。
得十二时书。
皆篆神形也。
又加二十三体。
共定五十六。
列之于后。
陈隐士碣铭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九六、《跨鳌集》卷二九、《永乐大典》卷三一四七
君讳某,字淳老
唐广明中,某以羽卫属扈僖宗西狩,卒于,子孙家阆中,至公十一世矣。
淳化中,贼王钧成都,獠李顺武阳,两川震扰,名光乂者,以勇力捍斗,贼平,补遂州别驾
广安之云宾,爱山水颖异,遂筑室以居。
生子德鉴、咸若。
咸若生篆,篆生公著,公著生公,皆隐云宾。
云宾大聚落,公数世以恩意赒恤其人,土人德之。
颍川家谓人辄曰:「此吾土俭岁之黍稷也,祁寒之衣裘也」。
公圜机,遇事警敏,于书虽涉猎而无所不读。
昔程士以词赋,君造语清拔,易取名不难掇贵仕。
属父卒,祖母王,母徐齿迫暮不堪釐生,公游学巴蜀间,投笔而归。
问田舍事,自言孔方兄不至痴我,当神我,阡陌君宜知我,不愚我,五经笥岂忘我,自存我。
料理深藏,权时盈虚,其术在计然鸱夷之间,产加十倍,以故游士归之,行者必以赆,能饫饱其意。
士夫扬之,义声落西南籍甚。
天资纯孝,事二堂滋益恭,旦旦问安,侍洮颒,进膳饮,趋前为寿,无一日惰𧮭。
王与徐年极高,王前死,死时公已老,追慕毁瘠。
迨事徐,奔走左右,策翼承颜色,翘翘如壮时。
过者相语云,是中有老莱子
徐丧既终制,犹衣衰墨。
或告以先王制礼,贤者不敢过,君子制行,亦不以己。
以兹尚人,可乎?
公应曰:「吾知丧吾亲,终身之慕。
计天地万物,不吾易也」。
他日卜冢藏,地理家互訾谪,莫知适从。
君祷于云宾山之神,夕梦神指示其所曰:「吉无逾此」。
遂葬。
又营石室其旁,谓其子曰:「异时于此祔我,庶几依吾母。
若早得从游地下,为乐不苦也」。
政和元年七月一日以疾卒,年六十。
临终戒其子越曰:「汝学以显亲,从汝志也,不则谨守先业。
吾家三世一子,俭故能足。
崇德以当势,无罪以当贵,坚强以当名,清净忠正自娱乐,则隐非隐,不显犹显也」。
留二诗以训,卒章有亲贤远小人之戒。
公再娶,皆刘氏。
前者生子越,字居中
一女子适王思,孙男三。
公卒之三年十二月某日,葬昔自营之墓。
某伏幕武信清州人或时往来,更称居中贤,一面之。
吏通谒有居中名在,因倒屣逆之。
坐久语,益温润,人非虚称之也,为之赋《承德堂诗》。
居中荐以书来丐公铭,予辞之曰,顾不识乃翁,今覈实居中,则翁可知矣。
铭曰:
琳公有书,可订不诬。
言世忠孝,籍之清都
若昔隐君,事王与徐。
至行动天,化岂物俱。
其飞行自在,周九洞而流六虚,岂遂栖云宾者乎!
赵牟氏墓志铭 宋 · 范器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七○、嘉庆《四川通志》卷四四、《古志石华》卷二八、道光《遵义府志》卷一一、道光《綦江县志》卷九、咸丰《资阳县志》卷三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二
史职废,淑德懿行泯而不传,有能碣石墓侧者,亦庶几矣。
乡人赵允兄弟奉其母之丧,以状丐铭,词甚哀,予其何以辞!
孺人姓牟氏,隐君讳里仁之女,进士赵之才之配。
其先资阳人,累叶以富显。
隐君熙宁初挈赀游南平,顾膏腴可取,遂家荣懿,自是赀产盛甲一乡。
孺人及笄,隐君谓家人曰:「四子一女,吾何忧!
女聪慧,当选所宜归」。
先是,允大父讳言亦至自武信,与隐君产业相颉颃,人目为赵、牟。
久之,两翁相谓曰:「资与武乃枌乡,今在异县,盍讲好焉」!
隐君以之才有文行,纳为赘婿,既而更治第,俾得自如,其实连墙若一家,逮析产,视兄弟一无厚薄,父母之爱笃矣。
孺人荣懿,舅姑处新市,相距一舍,旦暮未尝废起居礼,其可奉甘旨者榼致篮携,婢仆驰送,殆无虚日。
舅死,毕丧葬,念姑发已鹤,迎养于家,奉事不怠。
姑死,送终礼益厚。
孺人之夫天资洒落,无鄙吝态。
客至,未税驾,杯盘森列,实孺人内助,故不劳咄嗟。
孺人年踰三十,夫死,男女幼稚,族党有为势位者所撼,议以再适。
孺人守义甚坚,议者沮缩。
妾袁氏初亦欲求去,孺人令终制乃嫁之,此人情所难者。
嫠居四十年,冠昏丧葬供输馈赆各得其宜,逮今阡陌联翩,不失尺寸,是虽肯堂者能立,实自孺人遗训耳。
至若延士以训子孙,种德以厚基本,孤贫知恤,内外加敬,此里闬知之甚详,因不复录。
孺人享年六十有八,卒于正寝,实绍兴三十年四月十八日也。
生二子:曰允,曰充,业进士,举功名迟速未可量。
二女:长适进士牟蕡,先孺人十年卒;
次适进士牟蕃,后孺人三年卒。
孙男三人:康国、康朝、康世,嶷嶷可喜。
孙女五人。
允、充弟兄卜以乾道元年十月甲寅孺人于轻难坝艮山下,实祔葬也。
谨为之铭曰:
为妇以孝,为母以贤。
有一于此,名胡不传!
兼而有之,奚以铭为!
德全名著,固无足疑。
铭之谓何?
久而不磨。
传者益远,知者益多!
宋朝散大夫字溪先生阳公行状(上) 南宋 · 阳少箕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四、《字溪集》卷一二
荥阳世家出帝高阳春秋时在鲁、晋、楚者,皆其胄也。
汉号玉田氏,其后繁昌,耽、裕、骛、哲、尼、固、休之、惠元、思义、为、峤、城,咸著节义,为时闻人。
其在蜀者曰谟,自汉元嘉与龚荣诣巴郡太守,请分置垫江郡
曰群,佐昭烈,与赵云齐名。
唐末曰安仁,起兵绵竹,辅王建,讨全忠
厥后子孙散居剑以东。
国初,君进繇武信凤台派为合之巴川县小龙潭后觉里人,四世而至于曾祖明,字周臣,以阴德孝行闻于政和间,时人为著《阴德集》。
武信有异人,号净眼师,阴德公将谒之。
师先一日命左右曰:「巴川阳公将至矣」。
已而公果来。
师谓公佛地位中人,将传心印。
德公辞曰:「纲常之大,如之何其废之」?
妣梁氏,继仲氏。
熙载字应祥,登绍兴二十年天府书,乐善不倦,守道固穷,号后觉先生
妣康氏。
景春字伯震,德行文章为时师表。
乾道元年能书,以宁宗御极恩,官至从政,累赠宣义郎号龙潭居士
普慈冯氏,懿行淑德见于礼侍度公志铭,赠孺人
淳熙丁未九月初七日戌时,实生公于后觉里巴字溪之上,名昌朝
甲午,以名贡于乡,字正父小字宗骥
行鼐二师,事考亭高弟性善度公正、莲荡㬊公渊,尽得其传。
淳祐辛丑进士第,怀敕五年,俛调昌州酒正,摄广安学官、大宁理曹
从政,调绍庆学官,摄郡通守,志恬退,隐居不仕。
路使者闻于朝,加通直郎,赐六品服,累封朝散大夫
咸淳丁卯十月十日癸亥辰时,考终命,年八十有一。
门人因所居,字之曰字溪先生
公取武信张氏,唐相曲江公之裔,先卒,赠恭人
二子:长少箕,登景定壬戌进士第,今修职郎
季炎卯,登淳祐丁未进士第,今中奉大夫、巴川县开国男
全庵之子炎巳为子,荫登仕郎
孙男四人,孙女四人,曾孙男女二人,玄孙一人。
咸淳戊辰二月既望,葬于江陵府松滋县香炉峰堆玉坪寅山之原。
公生有奇质歧嶷,知长幼尊卑,好弄笔墨简策。
终日端庄巍坐,群儿戏诱,不顾也。
龙潭居士口授以书,一再过即成诵。
九岁毕九经,属文如成才。
居士有诗曰:「诗书有味嚼逾美,编简无花开自香」。
公和曰:「文章不数向、歆辈,姓字须教班、马香」。
宿儒庞子渊试以《大旱汝作霖》诗,公赋曰:「岂但流王泽,应须沃朕心」。
时人惊叹。
成童博览群书,纲常名教之道,古今治乱之,莫不洞贯。
医药卜筮之书,天文地理之学,射御书数之文,咸精通焉。
乡贤性善度公正建昌受业考亭以归,遂往承学。
公慈孝出于天性,侍龙潭居士刻不忍去。
部使者母丘公恪罗致居士为夔理曹,公年十八,实侍行。
甫两舍,居士夜坐吟《挽故人》诗曰:「五十三年堕鬓魂,一朝埋玉骨方温」。
公然釭秉笔,书未竟,居士忽坐逝。
公于逆旅中治丧扶护。
时伪禁严,《家礼》未见于世。
公请于度公而行之,衰麻敛奠,一遵古制。
先是龙潭公居官日,有劝以俸金买良田为诸子计者,因笑曰:「教子当以诗书,田宅非所以爱之也」。
暨殁而家四壁,无以为葬。
公赞议贸所居室庐以奉丧事。
自是陋巷箪瓢,人不堪其忧,躬植蔬果,以供慈闱甘旨。
年三十,娶曲江张氏。
冯太夫人以子舍食贫为怀,命出居营生。
甫月馀,与张夫人私相谓曰:「忍以生事亏定省乎」?
乃亟归侍,奉菽水,勤温凊,咸得欢心。
爨烹沃盥,躬服其劳,有代己者勿许也。
一时乡父老诏子弟孝养者,率称公为法焉。
冯夫人疾笃,公露香祈天,减己算以益母寿,密刲股以进,太夫人绝而复苏,延七年然后终。
公执礼过哀,有白蛛垂倚庐者七日,闾里聚观,咸称孝感
公尊祖奉先,孝敬纯一。
居室陋,家庙务严洁。
家虽贫,烝尝必备礼,每祭必思祖祢嗜而荐之。
濯溉灌罍,必躬必亲。
前期致斋至恪,及祀之日,涕泗呜咽不胜,望悲恻感慨。
晚岁私谓二子曰:「吾于考妣夙夜追忆。
夫以大舜夔夔斋慄,多历年所,犹终身慕之,况庶人乎。
吾未冠而孤,仅获事母数十年,虽粗得欢心。
母殁十有馀年,始叨第,无亲可荣,只仿佛终身之慕而已。
二亲时若见之,愈敬愈孝,不敢越足于天理之外。
此心八十馀年,不曾向人道也」。
公于兄弟极友恭,事伯同甫、昌泰如事父。
同甫染疴,公尝药侍疾,衣不解带。
暨终,以哀号过感心恙。
何氏姊嫠居,数丧不举,公竭力营之。
邓氏姊晚无依,公迎养,乱离必载与俱。
姊性严急,寓荆州,卧病久,左右莫能承其颜者。
公年六十一矣,泣下曰:「姊,吾所与同胞。
性之宽严,吾善能顺之」。
于是躬药饵,亲馈食,问所欲而敬进之,昼夜不解衣者累月。
与弟季全父同居,怡怡如也,人无间言。
避地夜郎,全父疾殆,公密祷曰:「弟幼得父母之欢心,长得伊洛之正传。
今疾革矣,而犹未有后。
某则既有子可承祭矣,生且无益于时,愿以此身为弟请命」。
弟因感异梦,疾乃瘳。
全父负四方志考亭高弟之在东南者,皆得及门。
后终于临汝,犹子炎已生甫数岁,孤孀无依。
公命季子取以归,教养如己子,而以咸淳郊荫官之。
从兄昌临丧亲致毁,寝疾,人不敢近。
公独扶持,始终不懈。
比敛含,皆于公之手焉。
阳氏世以诗书传家,故俗党未尝轻去贫贱,凡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葬,笄无以为行者,公咸经纪之。
邻里乡党友助扶持,曲尽其道。
友人李发明在缧绁中,而非其罪。
公往他郡,为之求救。
李丰其行橐,比返,仅縻扉屦,馀悉归之,李曰:「为人忠,交友正父是也」。
蜀有敌难,避地夜郎山谷间。
会敌犯泸叙,公与一家相失,独深入不毛,绝粮久之。
同行有以不义得食进者,公坚却之,但汲清泉,茹黄精以充腹。
惟《易本义》一编未尝去手。
敌退而反,张夫人及子妇亦免于难,亲故罹祸者十八九。
公谓张夫人曰:「吾家幸保全,天其或者全予以周众人之急乎」。
于是悉所有以给困乏。
嗣岁,张夫人卒,几无以为敛。
乡人或有以饥渴为心害者,公叹曰:「是可不亟求正乎」。
乃与弟全庵南午、侄存庵醇、友人宋君如山、罗君仲礼、朝宗、陈君晰之、黄君应发举蓝田吕氏《乡约》,推前进士黄君应凤为长,合同志行之,齿位,劝德行,录善规过。
又与李君明讲明乡饮之礼,于以维持孝弟忠信之风,一乡化焉。
公幼居丧,读《礼》暇,则取释老书阅之,辄洞其源委而叹其虚无也。
免丧,为书深诋之,以谒性善,曰:「吾友伯震有子矣」。
乃授以《太极》、《易》、《伊洛语录》。
公读之,自谓圣贤之传可以心会,尧、舜君民可以身致也。
于是专意理学,其要以诚意正心为本,而于日用常行间实践之。
性善以君命召,公请曰:「先生东矣,吾将谁师」?
性善曰:「笃志《四书》,以为纲领,而求其放心可矣」。
且曰:「涪陵莲荡㬊亚夫紫阳之门最久,盍往师焉」。
遂与弟全庵、侄存庵束书造之。
㬊门庭甚峻,惟难疑《四书》,至问《易》则正色斥绝。
公固请不已,莲荡察其志之专,乃曰:「子于《易》有何所见」?
因举所作《阴阳消长图》以进。
㬊熟视久之,喜曰:「曩欲作此呈考亭,而未也。
大抵一气不顿进,一形不顿亏。
今子得之,始可与言《易》也矣」。
乃以一正八悔、见乃谓象之旨、思无邪、毋不敬、惺惺法授之。
公豁然有觉,故因雨后赋诗,有曰:「霹雳一声风卷去,谁家水馆夕阳天」。
后㬊公殁,性善入侍经帷,祈归弗获。
公乃万里往卒业,亲朋交书尼之,而志愈笃。
《过庐山》诗曰:「饱谙风月归,庶几无虚还」。
《谒元公祠》曰:「图由自得前无画,道未尝亡今有书」。
既造性善函丈,质问不怠。
居数月,性善语之曰:「子学问包括,只欠一以贯之」。
因曰:「但收放心,令勿忘而常敬,自然随处透彻。
东坡伊川拘,伊川曰:『吾日履安地』」。
数日,公请曰:「自体认师言,真见得伊川所履,真如大官路快活气象,使人寝不寐,脚不住」。
性善矍然曰:「子胸中透澈矣。
当时曾子专用力于内,盖如此也」。
毅斋徐公侨时在朝,公往请问,徐以所得考亭存心之要语之曰:「道心为主,人心听命,元只是一个心。
人心不流于人欲,道心不流于虚无,便是察得精了,心与道一,一则不二,此便是中」。
公欣然有得。
鹤林吴公咏、平洪公咨夔凤山李公性传鹤山魏公了翁敬公为学,咸器重焉。
度公寝疾,公与弟侄侍侧,讲问不绝口。
暨殁,公与同门友为之敛含执丧。
后朝廷赠典训词曰:「卧病于数千卷之间,性焉已尽;
敛含于二三子之手,命也何言」。
则一时师弟子讲学之懿,已蒙圣朝之知矣。
于后,公忆师之词曰:「求之高远,则昭乎目前;
索之浅近,则浩乎深渊。
无臭无声,存日用间。
引予于宽夷而弛其缚束,纵予于大壑而辞于沟渎。
师言,惟日不足」。
公归蜀,会湛溪李公孜将漕梓东,盖考亭高弟方子之弟也,遂往谒焉。
李公语曰:「弘毅二字,不可偏主」。
又曰:「士才有一毫希慕之心,便是欲」。
公既闻道于师,隐居求志,不复以贫贱忧戚累于心。
辟静室,镇日独坐,自验此心未应事物已前本体气象,因语学者曰:「吾心本然之天,明镜止水,即所谓未发之中也。
物来能名,事至能应,即所谓而皆中节之和也。
释老之所谓明镜止水者,静而无动者也。
吾儒则静亦定,动亦定,静而动者也。
喜、怒、哀、乐、爱、恶、欲,须要见得此七件如何是正,如何是邪,觑得分晓,每事行教彻头彻尾,便是致知力行事业。
学者先要见得大本,用十分功夫通贯,令为一心之主。
大本既立,然后枝叶从此生出。
明德是先理会大本,似镜子在这明了,看有甚来,便照破他,妍丑分明。
今时人空只要随事做教好,而大本元不明。
若大本明时,随事付去,便不劳力。
心未定时难开眼,眼堪开处便存心。
要识得《孟子》『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操存舍亡』意思,《大学》『定而后能静』境象。
存得心时眼界,一番别一番义理,一日明一日心思,不可太远。
去得远了,少间收拾不来,压捺不住。
虽应事接物,只是在这里,其对待不过寻丈间,自然事去了。
心只在持守须定,立志须高,当使颓波砥柱,疾风劲草。
天理,性之善也,以语人,孰不曰此所当循,而终玩岁愒日,莫之由也;
人欲,情之恶也,以语人孰不曰此所当去,而终胶固沉溺,莫之违也。
其患在于不能制。
心意是出萌底志,是大概向去底。
诚意是合下初萌时便诚,诚者物之终始。
诚意到处便有物,不诚无物。
须是致知格物,知得这物理,方会得诚。
若知尚未致,只是冥行索途。
诚之一字,平时虽是涵养体认得明,亦须临事之时,更加提醒,自然私意不生。
克、伐、怨、欲,谓之四贼。
克谓好胜,伐谓矜伐,怨不自责而怨人,欲是私欲。
所谓不行者,此四者不是便无,却元在舍里,只是牢固关锁,不放出门。
若关闭不牢,又走做事。
夫子所以曰:『可以为难,只是掩遏,不使出来而已』。
仁者则浑然天理,此四者不在其中矣。
定而后能静,诚是吃紧。
学者于此,如隔烟雾,如隔纱窗,所以闪烁不定,更如何会静。
心既不静,万境变迁,七情驰逐,相鏖糜缠缚。
有困而悔,悔而觉者,有乍觉而遄为所引去者,有终身懵昧,全然不醒者」。
或谓大丈夫须要淫坊酒肆处处去得,公曰:「学者初得入学之门,便学随波逐流不得。
且须恁地斩绝,待扑杀了四强贼,却洞开门户。
向来沈晦和靖,问子见南子,尹:『不得不见』。
沈曰:『先生敢见否』?
曰:『不敢』。
问何故,曰:『只为未到磨而不磷,涅而不淄处也』。
愚佩斯言,以为学者当随分量渐进。
如『闲邪存诚』,『成性存存』,虽成德之人,亦须要无时不谨也」。
约友宋如山自以步月林下,心无一事,想象道体,恍然若游太虚,不胜其乐问者,公曰:「此是曾点莫春舞雩咏归气象。
夫道体不可想象,要在实见得分明,则太虚便是自己心胸,何止恍然若游而已。
林下步月,只好验夜气,但恐只见得静中静
须更识静中动,动中静,则昼游通衢,无非林下步月,亦无红衢紫陌之所存矣」。
或问:「一日十二时中,无背理伤义之事」?
公曰:「此言恐失之太快。
曾子『吾日三省吾身』,须是自觉尚有不克尽处,深自省察。
学者当于念虑一萌之初,剪断私意,只令向中一脉里行,莫待到事上方觉,便是悔亡底意思」。
乃作《求放心箴》曰:「人秉良心,万里包括。
心有动静,该贯事物。
方其静时,虚灵湛寂。
公私界限,精明别白。
应感而动,理欲萌檗。
同行异情,遂判得失。
制动,何事非得。
动而忘,为是物役。
求则得之,罔间食息。
放不知求,蔽固没溺。
愚知圣狂,相去丝忽。
危哉微哉,圣言不易。
致知力行,兢兢朝夕」。
尝曰:「愚平日只于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处用功。
是则进,非则亟加刬剔,求以仰合前贤。
有所不能,则朝夕汲皇而已。
不睹不闻,是己所不睹不闻。
独是人所不睹不闻,其极只是思无邪,无不敬,大庭广众与暗室屋漏无间,无过一个敬」。
诲门人曰:「吾人如今只用心于内,求仲尼、颜子乐处,曾子忠恕一贯,使心中义理如日之中天,则六合之内,不遗微小,容光必照,无往而非日之所到也。
愚之学只是见得一句明,便要行得一句到。
才行不到,终日孜孜求其所以不到之因,而必要至之」。
或问思无邪之难,公曰:「此不过念头初萌时著功夫,便似船开头乘水脉样。
到是行处,十分要照顾两边,无令触碍。
直待泊得安稳,方是得所止处」。
或问:「欲字善恶相半耶,多恶少善耶」?
公曰:「善亦未曾少。
万事万物,皆有善恶存乎其间。
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循天理处便是善,徇私欲处便是恶。
可欲为善,欲善而民善。
欲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欲无言,欲行王政,何者非欲,何欲非善?
夫子言:『我欲仁,斯仁至矣』。
凡所欲好处便是善矣。
所以七情不可去一,只要在道心惟微一边也。
道心纯是善,人心该善恶,如恻隐羞恶,是非辞逊,便是道心。
四肢之于安佚,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口之于味,便是人心。
大率人心自血气中来,道心自义理中来也」。
语门人曰:「君子以一身应天下之万务,至中而止,由敬而入。
中者天理之当然,敬则持守此心,流行乎一中焉尔。
中仁义礼智,为孝弟忠信,百行万善,莫不皆有当然之则,所谓在中也。
贤知过之,愚不肖不及焉。
中,自在也。
其运用酬酢,动容之间,尝难于得其中者,不知持敬而已。
敬也者,庄肃谨恪,耳目手足,心思念虑,无一茍焉,思有以见夫所谓中。
日由之行之,至之终之,及其涉历之久,应接之多,持守之固,自然物来能名,事至能应,毫釐丝忽,动与中会,而不容为言,亦可谓小成而已矣。
夫道不离乎中,事不离乎中,中不离乎心,停停当当,浑然自然,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考程子论浩然之气一章,是见得《孟子》十分透彻,知其为坤学,故以直方大配之也」。
「孟子道性善一句,压尽天下万世论性之说,无以复加。
盖自太极而观,故有阴阳气理,不可偏倚。
然理则自无所谓恶,而气则不无善恶之异。
但太极所谓阴阳之气,亦皆是清明醇厚底。
到得付诸人处,各自地子不同,便有善有恶,所以前贤谓之气禀之性焉,此又是孟子下一层。
孟子则直说继之者善底,未在成之者上说。
所以万世无弊,理气虽同得于所禀,却于向上底数层别了。
譬之传神,渐模渐差,不是当初真的。
生之谓性,告子只于人物生处,便鹘崙说谓之性。
所以孟子后面用犬牛人折之,其辞便穷了」。
公祭莲荡㬊先生之文曰:「先生在宁考朝,毅然志道,万里寻师。
阅三年而后闻《易》于考亭以归。
十有馀年,至戊子先生之学始传。
又二十馀年,至淳祐庚戌,配食于北岩,而先生之学始显。
甚矣!
道之难闻而难行也。
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
既见圣,亦不克由圣
古之圣贤,其道不见信于当时,而终必行于后世者,穷达之势使之也,何患焉」!
盖公以戊子岁师事㬊公,至庚戌北岩堂,实㬊公配祀于伊川之日也。
公之学有自来,故远近从者众。
公于是循循善诱,随其气之浅深而语之,故闻者皆欣然动悟,各有兴起。
当途达官闻风而慕,争延置尊礼而考德问业焉。
公曰:「愚意虽不在仕进,却与同志之士讲明义理,庶或晚辈乐向此边,则异时以扶植正道,开迪人心,吾亦不为素隐,无补于世也。
此时正学渐,汲引晚进,尤为急务。
宜于后辈中择其气质可与语道者,罗而致之,使食息言语步趋,皆有涵养。
将来成就,出为世用,必有可人意者」。
时有执经习时文者,公语之曰:「本经自不容不精究,但勿止求为科举之学耳。
《周官》乃姬公治国平天下之法制,然皆自正心诚意中一理流出。
须于圣经文辞义理,上体认圣人之心,见得莫非天理流行。
异时此身得君行道,举而推行,便是周公事业。
若其不见用于世,则亦可施之于治家治身。
家与国元只一理,只规模有大小」。
「今人读书了,专用诸时文,身与经自为两途,到底有何济益?
如《论》、《孟》都是说心法治法,《大学》、《中庸》皆然。
《诗》是心之吟咏,《书》是心之典则轨范,《春秋》是断案,《易》是包括总统心性之书,都只一理也。
为学者大纲,是自修进学,会至理于心而著之于用。
功名之念未去,则以馀力习文章,此亦游于艺之遗意。
富贵在天,穷通有命,只看信得过与不过尔」。
「看将来如今世上,后辈明敏聪慧者甚不少,只是著意时文,涉猎圣贤纸上语,才讲得些子,便道已晓了,殊不肯潜心研究,所以退省其私,不曾行得。
原其所以然,都是举世利名,相靡相尚,师友讲磨,父兄教诏,妻子期望,朋友里闾称誉赞叹,不出乎是。
引得人飞扬驰逐,无一息停,如何肯信性分中至德要道,是乾父坤母分付来底?
他既肯顺从父母之命,却要在天地间立身,只道父母宽慈,都不管共为子职底一分,不知将来作甚折合。
此某日夜浩叹,汲汲自照己身,恐有人亦如此为吾浩叹也」。
「考唐虞成周九德三物之教,却是上之人尊尚此以教人,故人人自幼至长,安其所习,德行修而人材盛。
至夫子时则难矣,春秋方趋向功名,夫子专道德。
速肖七十,真可谓狂澜之屹然者,颜子独称为好学,此岂特七十二子之学哉?
志学圣人而已。
志学圣人,所以只在心性上理会,于人心惟危一边,全然斩绝了。
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亦不止于怒过二字。
夫子举此以答哀公,亦必有意。
以愚观之,喜、怒、哀、惧、爱、恶、欲虽均为七情,而末后二字最为重浊,为人心之累。
若欲变化气质,当先从事于此。
当初颜子此处已轻,却在怒与过上作功夫。
便似曾子三省夫克己,当从性大偏处克将去。
人各有偏,须自点检。
登徒子不好色而有淫行,便是气质偏处。
后世只是文辞太胜,义理全无。
董生识之,而时不见用,所以功效不著。
我朝硕儒辈出,亦是聚奎之气数。
斯道之传,自濂溪而始,至文公而极。
然其始也,可以扶植世治。
其极也。
又徒载之空言矣」。
「吾人之学,只是为己,做得是勿便以为是,便须勇猛自克,加磋磨底功夫,做得十分好了,潜晦勿彰,亦不必著心挂口,却别去做一件。
纵做得万件都好,且靠做一壁思量天地广大,不言所利,而生生无息,是如何到那时节?
无一可说,便是夫子『予欲无言』处也,自不必言矣。
凡人生世间,光景无多,而汩没利名,蔽固缠缚,自少至老,只在大黑暗中,啾啾杂杂,未尝见一点光明。
所谓醉生梦死,究竟何为?
纵有伊、傅、周、召爵位,而无伊、傅、周、召功业,瞑目之日,与草木俱腐,更有谁人称道邪
爵禄富贵既不关己,而方寸义理不明,大有可忧者在。
此愚日夜兢惕惴惧,不以底事累其中者也」。
尝又曰:「今之世望穹职尊,不以富贵自高,则怡气养体,孰肯笃志斯道。
纵有意翻阅,亦不过资舌本,懿文华而已。
去圣贤岂不邈乎径庭耶」?
又曰:「今人做功业,终不及得天地生成万物底盛德大业
说做文章,终不做得太和春温,万物生意,百卉妍媚,中和气候,欣欣荣盛底气象。
做到甚处,终不及。
圣人之道与天地相似,况只是贪荣竞利的一边,教做他天地内零碎的,亦不能及也」。
夔州明伦堂曰:「帝王为治,学校其大务也。
学校之设,明伦其大端也。
欲明伦,先明德,讲学有其序也。
天下之生久矣,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人伦有五,天所序也。
仁、义、礼、智,性之德有四,天所命也。
天伦天德,圣王必学校以明之,天人相因成也。
俗熙熙,五教敷焉。
王民皞皞,庠序焉。
不听其所以天,而尽其所以人,使明者益明而闇者复其所以明,讲学之功,可以一日无于天下哉?
国朝学校遍天下,汉以来所未有也。
其始盖欲使天下之人格物致知,由仁、义、礼、智之性以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伦,修诸身,行诸家,而措诸天下之事业也。
文胜利汩,士浸失其本真。
学校之所进退,惟辞章工拙是校。
而士之息焉游焉,相与讲明于是焉者,亦惟佔毕编缀,吐芳漱华,以猎富贵。
至于人伦之本行而不著,是岂皆士焉者之过哉?
上下之所讲究,一不由乎五常四德,则人心日危,道心日微,物诱乎前,荡耳目而动心志。
七情失其所止,杂出而应之。
理欲交战,邪轇轕,得失判于呼吸毫釐,而径庭霄壤矣。
此士之所以贵乎讲学也。
伦即理也,散于百行万善,著于六经,明于学校,而根极于人心。
君子明此心以贯万理,治万事,而为天地万物之主宰,皆不出乎是伦之外。
讲学其可不是之先乎」?
又曰:「今时圆冠方屦,极情致思于科举之学,而自己性分绝不加意,所以文物盛而人材稀,治道日衰,时事愈促。
此时正宜讲明学术德行为先,刊剔人心之蠹,引之于圣贤径庭。
夫人动容出处,心思好尚,察其受病之处,痛下针砭,俾或有用。
不然,春花秋月,娱情悦目,弄倒世界,正坐于此」。
又曰:「世间聪明俊拔,非无颜、闵之德性,游、夏之文章,亦尝备历险阻艰难,造次颠沛。
至于擢科筮仕,浸溺于名利物欲之场,道机变为趋时,以圆转为了事。
矮窗残烬,生菹菜根,如隔几尘而讲故书,守故步者便为羲尊禹凿,道之不明不行,可知矣。
读书之法,始入头在循行数墨,记念成诵,其终在精思潜玩,触类而长,见得诸先贤解说之外,无限好的意思。
浩荡充周,而于日用常行,念念持守,步步踏实。
自知俗之所同欲竞趋共是者,渐渐毫毛之轻,而吾一身稍稍到前贤地位。
但只见得明,便勇猛著脚,更勿回顾,左觑右盼。
世间傍蹊曲径,非我行坐歇泊处所。
才目动心移,景象随变,恍然莫知所从,则进修之功,终不济事」。
又曰:「三百篇诗,正变万殊,只性情二字。
而风、赋、比、兴、雅、颂各随时随事,或可直陈,或当谲谏,皆流行一正理而已。
无邪不只是作诗者思无邪,而诵诗者亦当思无邪方得。
不然,诗是古人言志底,究何益哉?
夫道与事不两离,动容之间,逐处便是。
只有精粗显微之间,若体认,有以会万有于一原,合散殊而无间者焉」。
语诸子曰:「性分义理,用功既深,觉得胸中浩荡,则当详悉讨经究史,观圣贤心法治法,规摹制度。
所以防情立极,曲尽古今事物之变,与夫天文地理,风俗物产。
其间推迁更改;
淳漓厚薄,治乱兴亡之故,一一看过,使自心通晓,然后见得为国为邦,致理制治,自有时措之宜,如此方为有用之学。
不然,只是谈经说史秀才,与打坐入定一般,有事到面前,便排遣不去。
古人之道,不是观会便了,须要行其典礼方得。
不只系辞便了,须要断其吉凶方尽。
夫子言居则曰『不吾知也』。
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学者须要自家了得人事分,一旦得君行道,须是使天地万物,四海九州,含灵动植,我有酬酢对付他,教各自顺道理的著数手段,方可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穷则独善,达则兼善。
若犹未也,只是瞒人自欺,愧怍亦多矣」。
又曰:「天地是一个大包裹,万物尽在其中,相争相摩,相誇相耀,而不自知特沧溟中一浮沤沙砾耳。
此说欲学者大著心怀,令与天地同其广大,则自见得世间万事万物,都不济事,心体虚灵,豁然大公,道流行,富贵利禄,纷竞驰逐,从此剪断,此知崇之学也。
又须观会以行典礼,春夏秋冬,生长敛藏,富贵贫贱,升沉利达,少壮衰老,饮食起居,凡人情之所不免者,都一一接应酬酢,各得其宜。
把前日高明广大道理牢守坚执,而终不为事物牵引,方是裁制得宜,便见得仁义准则与圣人相似的意思,方是有用之学。
所谓妙万物者,亦初不离乎物者也。
若都遗失了天下事,则学要做甚?
此又礼卑之学也」。
时门人有以官事废学为叹者,公曰:「抱关击柝,乘田委吏,无非是学,只要行得都合天理而已。
吾人幼学壮行,既自科目中出身,所干何事?
正当于日用常行,泛应曲当,件件物物,以当然之理酬酢,令无慊于心,即便是学。
舍是不为,更于何处作功夫?
若必待閒,则合下莫染吏俗,如颜、闵样方得」。
又曰:「伊洛之学,只为朝廷崇尚,所以人人熟读,用作时文。
退而观其所行,断无真履实践。
要是人心元不好尚此学」。
乃与受业者曰:「贤辈欲猎科第,则工时文可也。
若欲求圣人之,则当体颜子贫而乐,曾点咏而归胸中意思,方只是学」。
语门人曰:「读书只是说一遍过,却有何益。
如讲孝悌二字,须是我身分中日用常行,事亲,能事长,方是体认得孝悌的意思。
如讲忠信二字,是我真个为人谋则尽忠于人,为国谋则尽忠于国,与人交则尽于人,方是体认得忠信的意思。
时事虽搅扰,不可以此止进学之心。
只管理会自家功夫,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看人操守。
文中子与门人讲道河汾,后来皆为明时辅佐,岂非多难之时,正是养成治世人才出来乎」?
公尤喜《易》,嘉熙间,与弟全庵、侄存斋偕宗族朋旧避难于符阳溪间,采薇茹,拂石傍,随事观理,即象玩辞,患难厄穷而不改其乐。
分教广安,郡人前进士杨君甲率同志问《先天图》义、象数之学。
摄大宁理曹,赵侯汝廪辟凤山堂,请公日讲一卦,命子崇樵师事焉。
侯于是相与讲明《易》书,答问往还,遂卦各有义疏。
部使者黄公应凤与公俱事性善,每以其同得于师者,相与抉象数之蕴而发挥之。
约友东山宋公如山讲明爻象,今载《易编》。
长涪北岩书院,李侯震午、刘侯叔子尊礼请问,乃作三陈九卦等义疏。
时南畴赵公震揆之子子寅为郡民曹,因从公问业,就养于夔。
李侯卓率子弟请问,公一本程、朱之学,疏为卦义,曰《易学正说》。
卧龙山阳丈室斗牖,讨论紫阳师弟子《易》学渊源及莲荡㬊公师传,手编集其奥义为一书,目曰《文公进学善言》。
渝州,厌嚣尘,乃于东山结茅临流,开卷自娱。
尝曰:「道无终穷,惟愈玩愈明,愈求愈有。
盖一爻一象,该天地万物之理。
假使心思虽穷得至,却未曾遇得此事,亦轻易过了,又复废忘。
一旦事来,又无以应之。
所以学者只大概说《易》,而终不用《易》也。
圣人心与天地一,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是方寸间事,敛而为一,散而为万,随取随足,随应随当,目视耳听,手足行,无非自然。
学者须要十分用力推究,把持玩味,纵未到以一贯万,亦会有五六分。
浸浸不已,岂不涣然怡然矣乎」?
又曰:「《易》中天理,元只以一贯万。
晓得一义,众义皆
见得说不得,非是不可说,盖条理灿然,盈天地,贯古今,不容枚举缕数。
圣人也只提起纲要,不容以尽言,此事只要力行而已」。
又曰:「今时《易》学不下千馀家,皆释字义,讲爻象,说道理。
而迹其为人,则往往与《易》不相似。
则其所言,未必真知《易》。
伊川《易传》言人事最切,晦翁说《易》,于卦爻义最精,而二先生非茍言之,实允蹈之,后学于此折衷焉可也」。
又曰:「玩《易》只须四圣人卦爻象辞,平易思量去,使纯乎天理之,勿以后世人伪私欲参之,并勿引惹背意,方见得三百八十四爻,都是洁静精微,而吾之所以日用常行,都自有纯然天理一脉,平平坦坦,安稳快乐。
行得彻头彻尾时,是甚次第,更说甚王侯卿相,与夫释老升仙入定,惊动天地。
到此便是《剥》之硕果不食。
伊川言剥于上则生于下,人生至此,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
又曰:「《河》、《洛》两图是道之体用,只是要入身子体之为难。
只如孝悌二字,一日十二时中,有多少未尽善处。
须要行得似曾、闵,充而至尧、舜,方是极头」。
又曰:「夫子《彖》、《象》、《系辞传》是多少分明显著。
若说道理,断只用夫子为准,不过更与详明之而已。
《易》元无出于圣人言语之外者,只在力行求至,行得一步,是自家底一步,行得一事,是自家底一事」。
又曰:「《易》初未有物,当未画以前,只是浑然一理,在人则湛然一心,寂然不动。
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忽然至虚至中有个象,方发出许多象数吉凶道理来」。
尝跋《启蒙》卷后曰:「《易》有象有数与理与气而已矣。
著书立言,钥是焉者也。
理气妙于无迹,其体由象数而立。
象数显而可见,其用该理气而神。
精粗显微,岂有异致哉」?
又曰:「《易》,圣人所以范围天地,曲成万物,穷理尽性至命,昼夜,知生死,无一不本于《易》。
只谓世人不能潜心体玩,反折于二氏」。
又曰:「《易》与《春秋》相为体用,《易》便是《春秋》之体,《春秋》便是《易》之用。
明得《春秋》,《易》在其中矣。
夫子得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传于百世之下,不得已而作《春秋》,寓刑赏劝惩于一言之间,精微妙密,曲尽当时之人心天理,而警省万世之人心天理。
无非阐造化,明王法,揭中正,杜邪枉,扶人极于天下后世。
此圣人之大用,未易以管窥蠡测,言语尽而文辞释也。
游、夏不能措一辞,非不也。
圣人言近而指远,简而博,浅而深,不容一毫有所增损,只当默识心会而已。
所以伊川终不肯解释,略说数条,以开后学。
文定不得已而释之,其间尽引伊川之言,其馀皆帝王之法。
文公尚:『但不知当时夫子之意果如此否』?
则此书当研精熟玩,而未容以言语尽也」。
又尝曰:「岁晚衰颓,无复长进。
日夕静坐,期欲万想不萌于心,而未能也。
时玩所通之《易》,广而充之,义理无穷,愈精微而愈广大,至于莫可为言,私窃浩叹」。
公年八十,曰:「吾老矣,掩门兀坐,于十二时中,观三百八十四爻,焜耀流转。
就其间求乾健不息之理,而捉摸不能,徒窃浩叹圣人径庭不可到」。
又曰:「吾详玩从前书,见得越难为言,越不吃紧工夫,而愈精愈密。
真见圣人卓,殊不可及也已」。
又曰:「某年来昼日潜心,终夜静坐,见得万物生生化化,皆是易道彰著发见,中有个自然体段,加一些子人为私意不得。
才一毫差,便不是
自家心自晓得如此,而著言不得,安能以笔舌既邪?
同行止坐作,随便得一说,方见得乾坤妙用,日日时时在日用常行中流转。
此是圣人观会以行典礼之事,多少快活处」。
公谓《易》固形而上之,而实前民利用之书。
吉凶悔吝,都切近日用常行。
文公《本义》,只于占筮上说,大概不使人求《易》道于高远。
因欲取诸家卦林而折衷之,览究甫及,旬日而考终夔州卧龙山
《读易书怀》曰:「万户千门镇日开,无边风月随人好。
满城花断莺肠,芳菲易歇天难老」。
又诗略曰:「春树红颜几何,万里封侯成蹉跎。
河南布衣婆娑,却笑因风想玉珂。
未肯岩前扪翠萝,商丘不唱采芝歌。
独深于《易》如邹轲紫阳真人声相和。
莲荡归来扬其波,我傍梅花读遗书。
不知纷纷坐久落花多」。
涪州北岩玩易有感》曰:「乐意相关莺对语,春风遍满天涯。
生香不断树交花。
个中皆实理,何处是浮华。
收敛回来还夜气,一轮明月千家。
休用隔窗纱。
清光辉皎洁,疏影自横斜」。
观其词,则其胸中自得可知矣。
公弱冠即辨异端之妄,乃辞而辟之,以上度性善
其略曰:「甚矣!
人心之易惑而难晓也,世道之易颓而难挽也。
夫老氏清净之说起于汉文,释氏寂灭之说始于汉明,非先天地而生,首帝王而出者。
当时无卓识之人,以拔本塞源,遂使蔓延而不可止。
迨至韩愈,始排斥之。
然二氏之于中国,历数百年,入人也深。
而欲禁之,譬如堤已坏,水已决,而遏其流。
不亦难哉」。
又与李涪州震午书曰:「老氏之说,者尚鲜。
而佛之说,则弥近理而逾乱真。
趋者澜倒,不可拯救,反谓其说足以笼络天地,司掌造化。
天下之,不过小小智慧,终不足以尽其方。
其光明照见十方而极其至也。
光明洞照,亦不足以了其义
是致小根小器,陷溺其中,而竟不知所以
佛乃生于周昭王时,犹未入于中华。
至汉末始盛行,非先天地而有。
其弃三纲五常,尚未暇论。
而其说谓出入生死,愿欲从,非一世事理所
究竟何尝免得生死,遗得一世事理哉」?
尝答大监宝谟文公复之书曰:「蒙教学生读释氏书。
在忧中,详悉谛玩者二年。
知其乐性中天地,遗眼前世界,一刀剪断,万想不著,是大丈夫方做得底事。
但家世业儒,骨非禅客,只当守祖先之训,以求圣贤之心。
玩羲《易》以会五经之旨趣,穷卦象以究万有之始终,馀二十年矣。
见得天地间纷纶变化,不可名状,而其间实有为之主宰者。
不动不静,不增不减,宇宙间来间往,形色自荣自枯,皇帝王伯不可得而留,天地鬼神不可得而诘,朝不食,夕不寐,陶陶遂遂,不知我之所以为我。
想西方极乐,不是过也。
未审所居之室,与王舍、双林何似?
从游等辈,与花智、寒山何若?
须臾有上上等难名之妙,非非想难到之境。
然某谓自解即见性,闻解非真性,顿悟即正觉,闻悟非真觉。
开眼合眼,都只一般。
今生来生,了无二致。
所得止此,三缄其口久矣」。
时有请识兰若作兴者,公曰:「游定夫晚入禅学,文公每为不满。
横渠从佛无所得,而入圣人之,极为二程所敬。
故某恪守先儒之言,非圣人之书不好也。
自信殊坚,所谕文字,理不敢笔也」。
夔祷旱,贻书李侯曰:「今人祷祈,从事佛老以徼福。
夫释老所尚者,素修纸币之虚文也。
天地之心,可以虚文格乎?
况阴阳寒暑雨露霜雪,皆造化之气,释老安得操天地之权而握造化之机哉?
且龙神是地示享血祭者,而以佛经纸币素修事之,亦犹鼓瑟于斋堂也。
情与性与生俱生,释氏所谓寂灭为乐,盖自谓七情俱灭矣,更有何乐?
是释氏终未能去得七情也。
韩退之不信佛,未甚端的,只是说佛若是小人,焉得为祸福?
若是君子,不妄祸福。
其地位只是如此,其自把持只恁地,却元不见得佛是如何。
濂溪辈,便不与大颠说话了,濂溪诗亦有讥退之处也」。